自拟春联乐无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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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转自：团结报吴国平大哥农校毕业前，家里过年从没有贴过春联。那年代，寨子里除了大队干部家偶尔贴过公社发给的春联外，似乎再没见有其他人家贴过。父亲是寨子里唯一的文化人，毛笔字写得漂亮，具有很高的文学素养。什么禀帖、聘书等各类礼仪文书，父亲无所不通。“爸，您怎么不给家里写春联呢？”有次我问父亲，“春联红艳艳的，贴到门边多漂亮……”父亲不答话，只是看着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那时，家里的大门还是用杉树皮夹成的凹凸不平的柴门——春联没地方贴。加上父亲因为出身不好，历次运动都要接受批斗，连睡觉都担心做梦说错话，岂敢写春联找事？！年夏天，大哥从农校毕业回来，这时，唯成份论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。“孩子们，咱们家今后过年都要贴春联。”这年腊月底的一天，父亲取出大哥寒暑假练习用的毛笔和砚池，又取出不知哪时买回来的两张红纸放在饭桌上，朗声地说：“春联由恩哥来写，平哥舀水磨墨侍候。”我笑着跑到厨房里拿了个碗，从三脚上的鼎罐里舀了点热水倒进砚池，然而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靠在砚边的那节墨块磨起来。父亲戴上老花镜坐在饭桌边，指导大哥如何把剪下来的纸折成米字格。瞧我们父子三个兴高采烈的样子，坐在火塘旁纺纱的母亲会心地笑了。“爸，写什么对子呢？”大哥折好纸后问。“对子由你来拟，爸相信你会拟出好对子来的……”父亲看着大哥，笑着鼓励。大哥不愧读的书多，沉思了一下就用钢笔写出两幅来。父亲首先肯定大哥拟的春联不错，然后才从平仄格律上提修改意见。几经斟酌，大哥终于定了稿。“写毛笔字时要放松，要凝神定气……”看到大哥担心写不好，迟迟不敢下笔，父亲及时提醒并给予鼓励。“……结构还不错，就是显得有些稚嫩……”看着墨迹未干的春联，父亲一个个字进行点评，“继续加强练习，会练出一手好字的……”父亲又唠叨他那套让我的耳朵几乎结茧的话来，“字是打门锤，你满腹经纶别人不一定知道。但字写得好差，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……”在父亲的鼓励下，大哥终于写成了家里的第一幅春联。我拿着墨迹干透的春联和糨糊，递给站在大门边板凳上的大哥贴好。普普通通的门窗在春联的映衬下，立马显得漂亮大气起来。日子久了，内容忘记了，只记得大门的横批是“耕读之家”。那些天，心情不错的父亲必早早起床烧上一炉大火，然后戴上老花镜，在煤油灯下编写苗歌。等天大亮，父亲会唱着刚刚完成的苗歌催促我们起床。伴随着父亲的苗歌声，喜欢赖床的我们不得不起床晨读。好像是从年起吧，寨子里才开始流行贴春联。当爆竹声东一下，西一下在寨子上空响起时，乡亲们结对带着红纸上门了。乡亲们一来，父亲就吩咐我拿瓷碗倒开水招待（茶是没有的）。如果大哥恰好串门去了，父亲准会叫我出去找。当时不明白父亲怎么那么懒，非要麻烦我找大哥回来。如今才明白父亲的那翻苦心——给大哥提供更多的锻炼机会。大哥常常根据来人的居住环境拟春联。有时懒得拟，就写“一年四季行好运，八方财宝进家门”；“春满人间百花艳，福临小院四季安”等传统对子。当然也写“爆竹一声辞旧岁，长征途中迎新春”；“一干二净除旧习，五讲四美树新风”等符合时代特征的对子。不论写什么内容的对子，乡亲们都高兴。那些年，村里没几个人识字，看不懂内容也不管字写得好与差。可是这样说，乡亲们当年要的既不是春联的内容，也不是字，而是漂亮和喜庆的红纸。有年路上结冰，回家路上有人摔了个仰八叉，后面跟着的急忙丢下春联去扶。把人扶起来后，几幅春联早被风吹得东一张，西一张。俩人分不清哪一张和哪一张是一对，又懒得我家问，就各自随便捡起两张长的，一张短的回去贴。大哥春节串门才发现春联对不上，问。那人告诉大哥原因时爽朗地大笑说：“没事，对上对不上没关系，漂亮喜庆就好！”大哥写春联时，围观的乡亲经常会夸奖大哥几句。戴着老花镜在桌边指点的父亲必定要谦虚一番，但脸上的自豪却掩饰不住地往外溢！在父亲和大哥的带动和影响下，我也学会了拟春联。别看一副春联就短短十几、二十个字，想拟好却极为不易。为了找到最符合联意的某一两个字，常常抓耳挠腮，冥思苦想大半天而未能得。“吟安一个字，拈断数根须。”那一刻，才真正体会到古人治学之严谨和“寻字”之艰难。然一旦寻得好字，拟得好联，激动的心情和个中的乐趣是莫可名状的。此时，就不难理解唐代诗人贾岛为什么会“两句三年得，一吟双泪流”了！往城南紫竹园那些年，拟了“紫竹园里紫气浓，文笔峰下文运昌（我老家名文笔峰村）”，“春兰秋菊百花艳，国平家泰万年长”（嵌入我名字与前妻春兰之名），“银羊乐归凯旋门，金猴喜奔阳光道”等十二幅春联。鼠年拟的春联为“临事勿首鼠两端，持家当克勤克俭”；牛年，鉴于移居自然资源局住宅小区和我年满五十周岁的实际，拟联为“居自然局顺自然，知天命年享天命”。借此表达自己不为名利所累，顺天应人，乐观豁达的生活态度！诚然，我自拟的春联与对联平仄格律的要求是有差距的。但正像我那已经作古二十年的老父亲说的，通用的春联不管平仄格律多么好，都不是自己的……写那种烂大街的春联，就像嚼人家不知嚼过多少次的甘蔗渣，有什么味？！自己拟的尽管存在这样那样的瑕疵，却有新意，更适合家里的实际……遗憾的是，我没有练好父亲心目中期待的毛笔字。每年腊月底，总是大哥帮我写好。离除夕前两天，才叫儿子取回来贴上。贴春联时，上小学低年级的女儿总是跑前跑后凑热闹，嚷嚷着要他哥抱着举高高贴。